Error 500

∢G向-现代-BL-人外⦠无梦之梦

宛如一个永恒的、永无止境的噩梦。

凯德温从梦中惊醒,他口渴难耐,昏黑的卧室里只有闹钟指针上的荧光在幽幽发亮。他伸手摸向床头柜上的水杯,一口气咽下所有清凉甘甜的液体,仍感觉舌头黏在上颚,喉咙粘连,脑袋昏昏沉沉,一边想重新回到温暖的、让人丧失意志的床铺,一边又被某种危机感催促着离开这里到有光亮的地方去。从脊背升起的丧失感令人感觉仿佛陷入睡眠麻痹,他动了动手脚,软弱无力得像他已经永远失去了它们。

恐惧尚未萌发就被突然响起的来电打断,凯德温的手机铃声是一首调子欢快的钢琴曲,它伴随着周期性的振动一遍遍回响在着模糊了轮廓的房间里,好似在深海中不断发出探测的信号。凯德温觉得自己说了些什么,但他不记得,他伸手去够印象里一直放在床头柜内侧的手机。

硬质的工业产品触感光滑,他胡乱划开,接通了电话,含糊地问了一声:“喂?”

“凯?你在?你睡着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是阿列克谢,他的朋友和雇主,对方似乎是听出了什么不对劲,等了一会后继续问:“我在你家门口敲了十分钟门,你是不是生病了?我能进来吗?”

“是的,我想我是生病了……钥匙在地垫底下……”听到阿列克谢的询问大脑才反应过来目前身体的状况可以用确切的词汇解释,相应的知识相继苏醒。生病的人体温会升高,四肢乏力,肌肉酸痛,口干舌燥,这些都是正常的。凯德温不确定自己突然发烧的理由,也许是天气什么的吧,又或许是最近睡得太迟、压力太大,人类的躯体一向脆弱。

生病的时候朋友恰巧出现在家门口,这样的幸运让凯德温怀疑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阿列克谢会主动上门,他在做梦吗?——而他的朋友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凯德温和阿列克谢的合同上约定由凯德温每日到对方家里打扫和制作三餐,他感觉有些事情异乎寻常,但他没有那个精力去细想。阿列克谢社会常识和自理能力的匮乏让他有时候怀疑自己这位朋友是不是外星人,但照顾阿列克谢本身并不困难,同时对方也是个宽和大方的雇主,所以他们合作得相当愉快。

呃,或者说,过于愉快。凯德温删掉了“喜欢上雇主怎么办”的搜索记录,决定再看看,毕竟性向这玩意可不好说,如果连朋友都没得做就太可惜了。

隔着一扇门出现开门声和悉悉索索的响声,没过一会,卧室的门开了,微寒的空气随着客人一起进入,阿列克谢顺手打开了灯。即使白炽灯的光芒充满了整个房间,凯德温还是觉得昏暗,今天是个阴天吗?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窗外,却不知是谁合上了百叶窗。

阿列克谢站在床边看着他,他太高了,像一棵树挡住了阳光、只给地上的苔藓留下稀少的紫外线似的。一个聚光体,这能解释为什么凯德温觉得房间黯然失色,在人群里也是一样,他和阿列克谢一起逛超市的时候,总有目光黏在对方身上,像是趋光的蛾子追随火焰。凯德温不合时宜地走神,在森林、尤其是物种丰富、生机盎然的原始森林中,植物对营养的争夺不比动物争夺猎物更和平。越是繁茂的生态圈,无形的厮杀越是激烈,胜者夺取阳光雨露,长成美丽的样貌,败者枯萎腐化,以尸体供养地上的生命。

他看到某个由许许多多生命组成的沼泽,它吞噬万物以壮大自身,无限制、无止境的扩大,皮毛、鳞片、枝叶、利爪、手足……种种生物的特征被随意揉捏和组合,器官不再分明,也不再发挥原本的作用,而是成为了它的一部分。祂是活的。祂向他靠近,像是海潮吞没陆地。

他打了个激灵。阿列克谢把手背贴在他额头上试体温,见状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凯德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莫名其妙的联想,打了个哈哈说:“你的手有点冷。”

“我刚才洗过手。”阿列克谢垂下眼帘,“体温确实有点高,需要温度计吗,凯?”

“我想不用,吃点药就好了。”病人有任性的权利,凯德温觉得以自己的身体素质,也许睡一觉第二天烧就退了。然后他注意到阿列克谢抿了抿唇,心里生出了一种冷落大猫的愧疚感,连忙拽出个新话题:“抱歉,今晚我不能做饭了,也许…明天补偿你?你想吃什么?”

阿列克谢的绿眼睛看向他,惯常无表情的脸在灯光下如同摆在博物馆里的雕像,能从光影的切分中解读出数种含义。对方像是在思索,数秒后唤了一声:“凯。”

“什么?”凯德温突然被叫到名字,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朋友。阿列克谢的外表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浅金色的短发,垂下两缕稍长的发丝在耳侧,黑色外套上落了点水迹,情绪收敛得像是从未存在过,专注地看着人的时候视线比普通人要更重,但那重量就像一个孩子在看立体书上的纸人,区别只在他是愿意单纯只看着还是想把书合上带走。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阿列克谢语调温吞地询问,捏着什么他们心知肚明的答案似的,等待凯德温回过神,报出让他满意的结果。

“……抱歉?”思考许久,凯德温略带尴尬地笑着回答,他不确定自己到底忘了什么,他不记得躺上这张床之前发生了什么,不记得今天是几号,不记得上一餐吃了什么,仿佛这个房间之外的事情被隔绝了似的,而最奇异的是他也不介意这件事。我这是怎么啦?看来我真的生病了。这个念头一兴起,某种古怪的定律更加被确立,正如人生病了就应该休息,饿了就应当进食,爱恋上某人就应长相厮守-

对了,他想起来了,他和阿列克谢已经是恋人了,他们共享彼此房子的钥匙,能够进入对方的私人领域,分享同一种心情和念头,他们成为了家人

凯德温没法抑制自己上扬的嘴角,他眼神闪亮,看向自己新鲜出炉的恋人,像个傻瓜一样冲着对方微笑:“我真是有点昏了头了。抱歉,呃,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阿列克谢摇摇头,堪称宽容地原谅了对方的健忘,靠近床榻,单膝跪了上去,俯下身亲吻凯德温。他的动作又慢又温柔,像是亲吻又像是舔舐,流连于恋人的五官,好像它们是蜜糖做的一样,然后他开始吻凯德温的唇,柔软的触感好似流淌进入了食道。凯德温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朵尚未开放的花,而负责传粉的蜜蜂已经迫不及待地采走所有花蜜;他的头脑则如同落入捕蝇草中的昆虫那样晕头转向,只能僵硬地沉溺下去。

有些、太热烈了……他这样想,这只是一个吻,为什么自己感觉浑身都要燃烧起来了似的?

阿列克谢终于放开了他,像是品尝够了餐前甜点,现在胃口已经被充分调动起来,他伸手去解开凯德温衬衫的扣子。凯德温知道自己应该推拒——他还在发烧呢——但他不想,掌管危机感的脑细胞懒洋洋的,而多巴胺一个劲劝他放松下来,贪图更多冰凉的皮肤贴在滚热身体上的感觉。

直到他的上半身完全袒露在恋人眼前,被剥离的仿佛不止是一件衣服,还有随着人类文明发展而产生的羞耻心。他正被注视,从里到外,一览无余。阿列克谢的手指顺着他锁骨的凹陷一路下滑,斜斜地豁开了他的胸口,表皮、真皮、脂肪、筋膜……他的肺随着呼吸起伏,血流得到处都是。他应该感到害怕的,可被分类为恐惧的情绪如此微薄,甚至不足以支撑他逃离这张床。

包围着他的柔软布料轻柔地蠕动,严实得像一个密不透风的拥抱。凯德温觉得自己是正在溶化于温水的雪,没有被改变本质,而是改变了形态。他的内脏正往外流淌,阿列克谢漫不经心地用手在其中翻搅,那个豁口在漆黑的触手的帮助下变得更宽了,他才注意到房间里并不只有他们两个,黑暗有如实质般填满了目所能及的空间,只剩下这张床和附带的床头柜。那些黑暗海水中的水草般摇曳着,密林中需求寄生的菟丝子般攀附着,它们从他身后长出,似乎已经固定在了他的脊背上。与之接触的皮肤微微伸出淡黄色的液体,他能看见有些触手正与他手臂上的皮肤融为一体,有些则像是水蛭吸血似的钻了个孔进入了体内。

触手同样流淌进了他的体内,它们挤占、抢夺、改变血管和内脏原有的空间,甚至融化成胶状把人的血肉包裹了起来。它们无孔不入,贪婪且富有共享精神,完全不介意与旁边的部分融为一体。凯德温能感觉到的只有古怪的、完全摒弃了疼痛的、被触碰了内部的不适感。

有什么在我的肚子里动、在肺里穿行、在血管里流淌,我为什么还能呼吸、还能思考……?这是不可能的,人受到这种对待会死……凯德温模模糊糊的想着,疼痛变得更清晰了些,他几乎要将阿列克谢的脸错看成同样蠕动的黑暗组成的怪物。那怪物的外层是一张人皮,一张足够敷衍也过于精细的画,每个细节都因为过于尽善尽美而显得虚假,他眨眨眼,阿列克谢回来了。

对方显然意识到纯粹的安宁导致的空虚感让麻痹猎物的网出现了破绽,于是他弯腰,握住了凯德温的阴茎,用生疏的、抚摸小动物的手法抚慰它。

快感攥住凯德温的大脑,叫他没法专心一一体验躯体的感受,这真的很奇怪,一边被玩弄内脏一边被玩弄阴茎,充斥着各处器官的血液有多少已经被替换成属于阿列克谢的部分?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凯德温喃喃的念着阿列克谢的名字,希求着一个解释,但在脑海深处他又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濒死时刻的梦境,一桩已经发生过的摄食行为。与其思考阿列克谢究竟是什么,不如思考为什么他还要在凯德温面前位置一个完整的人类形态。他把自己的疑问送出去,也许是用言语,也许是高潮时候的呻吟,抑或是人类无法认知到的电波信息,总之,阿列克谢明白了他的想法,他指挥那个人类的躯壳抱住了口鼻溢血的凯德温,用自己的方式把回答告诉他。

凯德温看到了一只黑猫。一只生了疮,皮毛凌乱、四肢不便、眼睛也瞎了的可怜流浪猫。它的形态会引起大部分人的厌恶,也有稀少的人群会施以同情,凯德温小时候就是这样的孩子,富余了许多善心,理所当然不会驱赶它,也愿意给流浪猫一碟牛奶。

那是你?凯德温现在能认出来,那当然不是猫,而是被捏造成看起来像猫的什么东西,和正吞没着自己的存在一模一样。好吧,这么多年过去了,怪物学会了怎么完美地伪装成人类,这对全人类来说是个糟糕透顶的消息。

那是我。阿列克谢承认道,他能感觉到凯德温的情绪一下子变坏了,按照人类的理论,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但阿列克谢不在乎这个,他继续给予对方答案,不管凯德温想不想要。

我需要你,--,我们繁殖出新的“我”。我一直在注视你,直到我能拿出和你们一样的躯壳。

因为你要得到我的信任才能吃了我?凯德温想了想,只能用这个理由解释。

因为你们会畏惧和你们外表不一致的个体,我不想你畏惧我。阿列克谢将自己的脸固定在凯德温眼前,脸上的五官开始融化,像是燃烧起来的蜡像,瞬间就尽数滴落在凯德温的眼中,那漆黑的胶状物渗入他的眼窝,挤进他脑袋上的每一个孔洞。阿列克谢的“存在”变得更加清晰和强大,凯德温能感觉到对方的感受——庞大、喧嚣的饥饿感,如一头贪食的巨兽,永远无法满足。

此刻他物理意义上地与阿列克谢融为一体,同时拥有两种视觉,原有的神经元连接上新的器官,混乱无序,鲜红和漆黑交织,他看到自己的脚后跟翻折,看到牙齿长在胰脏里,看到脊柱内脊髓被吞吃,血肉被丢入搅拌机似的也成为液体。他的骨架被折叠成更加紧密的形态,但新的生命未必需要骨架,因此它也只是作为养分存储在富含营养的卵实中。

像鱼的眼睛和鳄梨的核,凯德温最后一个独立的想法是对沉睡于他们之中的卵的评价,阿列克谢咕哝了一下作为回应,显然他也有相似的看法。

#BL #G向 #人外 #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