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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幻-GL-骨科⦠拉克西斯的注视

红色的女皇执掌命运,这句夹杂于唐突风靡在首都的童谣中的箴言被上报给女皇红波旁的时候,她的宫廷总管看见他们的陛下微笑了起来,养尊处优的、纤细素白的手指轻敲着脸颊,把写满了情报的信件叠了回去,不那么符合礼仪地往椅背上一靠,若有所思地命令道:“把晚上的行程空出来,我要去看戏。”

比起虚无缥缈的所谓命运,红波旁更为大众所知的是她对戏剧和诗歌的热爱,想要觐见一位君主需要满足的条件向来苛刻,但若你是个富有才华、懂得揣摩上位者心思的作家,你完全可以成为她的座上宾,在城堡里谋得一份优渥的生活。因此,女皇陛下想要欣赏戏剧的话,甚至不需要涉足外界,在她的城堡里时刻有人准备着献上精彩的表演,以求她的欢心。

然而,这天晚上的女皇陛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目光越过了台上的演员和深红色的幕布,投向了遥远的地方。直到演员谢幕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示意宫廷总管按照惯例发放赏金。

“是今晚的演出不够让您满意吗?需不需要让他们重新排一场……?”服侍了她数年的宫廷总管对她的情绪了如指掌,他的关心恰到好处地不让人厌烦,红波旁摇了摇头,宽和地解释:“不,今天的剧目很有趣。它让我想起了很多事。好啦,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吧。”

于是,剧院的灯光层层熄灭,只留下了二层包厢里一盏柔和的灯,红色的女皇握着茶杯,看着几十分钟前还仿佛是世界中心、上演着一出讲述了一个莫比乌斯环般悲剧戏剧的舞台空置了下去,平滑如镜的地板上,还留着演员们演出时留下的丝带与绢花。她捏着茶杯的握把,放纵自己沉入了回忆。

在她还不是红波旁、还被称呼为庞贝小姐的时候,就已经熟知预言的力量。那真是一种会无限拔高人的自我认知、甚至叫人会误以为自己全知全能的力量,尽管她掌握的未来只回馈了一些模糊的画面、只能解读出一些毫无关联的名词,她也善于用它来改变和挽救一些事情。小到课业检查,大到某个人的人生与性命,仿佛她只需要拨弄一下钟摆,所有的时钟都会在未来按时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

而与她一同在宫廷中长大、没有血缘的姐姐卡莉欧熙掌握的是另一种更加危险的力量,沿着细细的、被缠绕在织机上的丝线去往未来,带回讯息与情报,从而改变现有的世界。命运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她们的力量正是这句话的有力保障。

女皇陛下对那句传言的由来心知肚明,她执着于印证自己预言的准确性到了会被怀疑是不是掌控欲过盛的地步,而那些在她的指点下避开了原有命运、走上了更光明前途的人的微笑和感激,则在相当程度上作为她慰藉自己精神的良药。每当现实如行驶在预言轨道上的火车那样如常运转的时候,她都会再度在心里重复——命运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

自那个她永记不忘的、沾满鲜血的清晨后,她曾一度怀疑自己所窥看到的未来都是板上钉钉的、无从改变的,这样令人沮丧和绝望的念头困扰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红波旁记得卡莉欧熙真正的模样,并非受人所制的死魂灵,生前的她有着洁白的羽翼、细软绵密如棉花糖的发丝、碧色的眼睛以及鲜艳的、野兽利爪袭击了似的在右眼的三道伤疤,向来带着柔和微笑的脸上是才从绝望中苏醒的恍惚,看到这个表情,她紧紧地拥抱不知经历了什么的卡莉欧熙,对方的身体柔软且冰冷,像是死过一次。她也认真地、仔细地倾听着纯白颜色的少女的每一句叹息和呜咽,努力去想象整个世界都坍塌成了黑洞的模样。一直等到卡莉欧熙向祖母汇报过后,她都在等待对方如往日那样与她述说自己的感想,在她们的床上等着卡莉欧熙入睡前的晚安。但她的姐姐心不在焉,眼中满是忧愁,注视着她的样子好像一瞬间就遥远得仍身处那个未来。她拉了拉卡莉欧熙睡裙的袖子,只得到了一个安慰性质的微笑,对方的脸上残余着无法洗净的泪痕与疲惫,于是庞贝也就吞下了更多问题,率先道了晚安。

已经成为了女皇的庞贝几乎是强迫自己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在半夜的时候,她听见了卡莉欧熙压抑的喘息和尖叫,感受到身边人剧烈的震颤与痉挛,半梦半醒中,庞贝抓住了卡莉欧熙的手、叫了她的名字,令她更加担心的是,少女仍没有醒来。她不知道姐姐的梦里是否仍是一片巨大得漫无边际的黑色麦田般的虚空,庞贝担心地凑过去想要推醒她时,听见了卡莉欧熙的呢喃:“火……是火……”,从未见过姐姐如此失态的小姑娘吓坏了,焦急地打开灯,用力摇晃白发少女的肩膀,更大声地喊着:“姐姐!姐姐!”

在卡莉欧熙醒来的时候,庞贝仿佛也借由她那已经失去视力、蒙上白翳的眼睛看见了那缓缓旋转的黑洞、细微的流动火焰、以及穿透了那火焰的白色光芒。某个异常恐怖的画面一闪而过,在她的大脑拒绝接受前消失,庞贝却没有那么多心绪思考,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卡莉欧熙身上。白发的少女缓慢地眨眼,擦掉眼泪,拍了拍女孩的后背,轻声道:“我没事,庞贝,睡吧。”

姐姐的安慰只能起到自欺欺人的效果,她们二人都知道今夜恐怕是个无眠之夜,庞贝握住卡莉欧熙的手,好像这样就能给予双方一些勇气似的,睁大眼睛看着她脸上的伤痕,终究没有再开口询问她梦见了什么。

唤醒她们的第一缕晨光异常明亮,和过去数百个共度的早晨一样,姐妹俩分别在自己的更衣室换上得体的服饰与妆容,先结束的人会在屏风的另一侧喝着茶等待。接下来她们会互相欣赏和夸赞对方的穿着,聊一聊八卦和课业,分享生活中的趣事。但那天卡莉欧熙换上纯白的裙装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严肃得完全没有平常活泼模样的妹妹。庞贝的眼神几乎像是一把锋利的钳子,绷着一张脸,吐出她所见的预言:“金会咬人,金子咬人很痛。”

卡莉欧熙愣了一下,没有要求庞贝说得更详细些或是予以解读。预言从来都是语焉不详的,庞贝也不能将她见到的东西详尽描述,就好像有谁在她的脑海里将她要说出口的话剪裁了、不让其他人得以知晓似的。她们已有的默契让卡莉欧熙俯下身,耐心地询问:“你希望我怎么做呢,庞贝?”

女孩的眼睛亮起来,直接给出了解决方案:“不要出门,姐姐,不要离开房间。”

“离开了房间就会有危险吗?你看到我在外面受伤了吗?”

庞贝摇头,信心十足地解释道:“这里没有金做的东西,我让她们把金子做的东西都拿走、房门也反锁了。这样,你就不会被金咬了。”

这是多么万无一失的方法啊!红波旁想起她当年的方案,依旧难以释怀最终的结局。她为卡莉欧熙打造了一个万无一失的安全房,只要度过了那一天,时针走向零点,预言就被打破了,那血迹斑斑的景象就不会出现,她也不会失去她。可卡莉欧熙听完她说的话,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说:“但是房间里没有吃的,我让他们把早餐送进来吧。”

“可是……”她没说完的话被肚子的轰鸣打断,这有点尴尬的场面结束于卡莉欧熙拉动绸缎,拉响铃铛。她们面对面坐着,一个因预想的发展有些偏离而心烦意乱,另一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神游天外。几十年来,红波旁数次回忆卡莉欧熙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出她是否受了什么力量的驱动的线索,可永远都一无所获,似乎她走出房门、走到走廊上、端过餐盘的举动都由她自己决定,理所当然的,被那柄来自管家的金餐刀刺穿咽喉也是她自己选择的未来。

庞贝不记得自己预言的景象究竟是不是那样凄惨与混乱,白色、红色、金色三种颜色你我不分地混合在一起,互相包裹、互相吞噬,她看见了金水从她姐姐的喉咙中流淌穿行,金色的河流吞没了纯白的身影,连接了金与白的鲜艳的红从丝丝缕缕变作湖泊。这副画面在对当时的政局有所了解的人眼里可能尚能解读出更深的含义,庞贝走出房间时,凶手已经被逮捕。卡莉欧熙的祖母,那位执掌权力与财富的统治者,在来信中要求了卡莉欧熙的死。庞贝很难相信这个解释的真实性,哪怕在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那个命令被扭曲过,她也愿意坚持,卡莉欧熙并不死于亲人的谋杀。

于是唯一叫红波旁难以释怀的便只有卡莉欧熙离开房间、走向走廊的选择,她用无数的实例证明,她的预言是真实的,遵照她的指引能够避开不幸,可她想要挽救的人已经死在了那个清晨,她想要改变的命运已经发生。红波旁热爱戏剧,尤其喜爱以反抗命运为主题的三幕剧,她看着舞台上的人们讴歌自由、选择与命运抗争直到死亡,有时候也会想,他们知道他们的反抗也是剧本上写好的故事吗?他们知道反抗、改变命运就是命运本身吗?那个时候,她自以为的改变,是否才是将卡莉欧熙导向死亡的推手?

她在黑暗寂静的剧院里吞咽着数十年来诘问却没有答案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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