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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BL⦠鹊桥仙

纵使人已在江南,塞上长烟落日的辽阔仍萦绕在梦中不去,驰光掂量了包袱里的银子,到底没忍住,到了东坊胡人开的芳华楼,打了半斤葡萄酒,拎着两个拳头大的酒瓮,高高兴兴回了客栈里,想着同汀泩分享。日子临近七夕,坊市里人头济济,卖面具的、卖发簪的、卖手绢的、卖花绳并绢花的…林林总总,净是些姑娘和孩子喜欢的玩意。驰光一路走马观花看过去,不免想到某个师妹曾嚷嚷竟有人七夕给她送了一盆含羞草,还不解风情地夸她含羞带怯如风中白花,气得她拔出剑来追了那人两条街。

自他们二人再度重逢以来,仔细算算,耗费的大多数时间竟然都在路上,错过了好些节日,这下赶上了七夕,驰光便觉得说什么也该安排些助乐活动,只是若要两个大男人一块混在乞巧的男女里,又有些叫人不好意思、也不敢深思的犹疑。

驰光记得,他们二人到了塞北,受了一位友人嘱托追查寻回了他家丢失的秘籍、大办庆功宴时,他留到了最后陪人喝酒,那位友人喝上了头,硬要将自己的妹妹介绍与他,被断然拒绝后,用了然的眼神看他,说:“驰光老弟,这“花开堪折直需折”的道理,哥哥今天便要与你好好分辩分辩。你嫂子同我相识不过三个月就去拜见了高堂,为的是什么?咱们江湖儿女,一是不拘那繁文缛节,二是不知何时就见了阎王,扭扭捏捏、瞻前顾后可就会错失良机了,这一错,万一错过的是一辈子呢?”

他被酒和这意有所指的劝诫呛到,咳得脸都红了,硬着头皮道:“我同他……不是那样,我当他是好兄弟来的。你这人怎么尽说些没头没尾的话,喝酒、喝酒!”

友人扯起嘴角,贱兮兮地打着眼色,给自己满上:“我都没说是谁,怎的你就知道了?这做贼心虚也没有这样不打自招的。”

“心虚,什么心虚?我方才说什么了吗?”驰光夹了一筷子烤肉,“这羊肉不错哈,不吃就冷了。”

啧啧,友人咋舌两声,又好事地打听:“你怎么同人家认识的?之前也没听你说过认识了武当的人。”

“三年前在保定那边参加名刀大会时候,比了一场,也挺聊得来,不就这么认识了么。后来我不是回家去主持正义了,有段时间没见,这不,他也刚好回家祭祖完了,我俩都没见过塞上风光,就投奔你来了。”驰光嚼着肉,含含糊糊地回答。

友人眯了眼,打了会盹,当驰光以为他已经满足了好奇心时,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又捏了个点子,嘿嘿地笑着说:“我们这小城里也没甚好风光,你要真想见识见识,明个我给你找个向导带路,去个好地方,包你们流连忘返,念念不忘。”

于是隔日,他同汀泩说过,二人便换上斗篷兜帽,跟着向导乘上骆驼,一路往北行去。足足行了一整日,刚好夕阳如火,照耀得天地一片橘红的时候,到了目的地。那是一片小小的绿洲,几株胡杨树凑在一块,树下是镜子似的湖泊,向导解了骆驼让它们去喝水,带着两人登上附近的沙丘。到了顶端,驰光才看出有什么玄机:这湖水竟然是个显而易见的爱心形状。一旁的向导也适时地说起当地流传的故事,原是一对有情人私奔时发现了此地,又经历了种种磨难,二人终于得偿所愿,流传到后来,这儿就成了姑娘小伙们定终身的地方。尤其是到了玫瑰节的时候,来这儿的年轻人还要带着花,向心上人唱歌邀舞,热闹得不得了。

驰光心里装着昨天的话,唯恐被发现了不对劲,特别热情地顺着向导的话往下问,就差没打听出每年能成多少对了。等到确实无话可说了,才小心自然地同汀泩聊起来。又是想着节日时候这儿该有多少人,又是念着塞北种玫瑰该有多挣钱,要是节日前来这倒买倒卖,岂不是能大赚一笔。汀泩虽然瞥过了个无奈又好笑的眼神,也配合他畅想着,找个车队,在当地收些玫瑰制成干花,一路运回中原去,到了华山下车上的花就都换了钱,肯定能让你师兄弟们眼红发热。

“到时候我们俩一人一半,换了马,换了衣裳,再打个新剑鞘,包管他们认不出来。见了我们都得问老板从哪来,缺不缺人,华山子弟们便宜,您包我们一身衣裳带出去贼有面子……”驰光也不知道自己在瞎扯些什么,不过他同汀泩聊天的时候,从不多思多想,把功夫都花在嘴皮子上,时间过得特别快。

“要是剑鞘上镶块宝石,回头没钱了还能多当几两银子,只是容易被当肥羊宰。我倒是觉得,把钱换成珍珠和铜板好些,都能当暗器使,就是用起来费钱。”汀泩站得挺直,脸上无甚表情,却是配合着他的话一路扯下去。这家伙只有外表像个古板拘礼的武当弟子,实际上想法天马行空得有时连驰光都接不住话题,常被同辈人揶揄是个冷面笑匠。驰光忍俊不禁,想象了一下丢钱出去的感觉,笑道:“那你就能看见,华山弟子一路跟着咱们,每词打完架就满地找钱…”

“那岂不是……寻宝鼠?掘地三尺,四处搜寻……不对,铜钱要当暗器使,边缘要磨薄了,那就没法用了,钱庄不收的。”

“可惜,可惜。难怪江湖上很少见着用铜钱当暗器的。”

“说起来,我祭祖时见着个远房亲戚,他认识一位大师,真打造出了牛毫针,放在匣子里,一推就能射出去几十根,缺点就是那些针收不回来,仔细算来,也同直接射出钱去没什么区别。”

“都说穷文富武,这富……难道就富在此处吗?”

二人笑了一通,正将目光转回逐渐隐没地平线的夕阳,汀泩突然又开口:“迢迢牵牛星……驰光,快看,那是不是牵牛星?”

驰光也抬头看去,只见暗紫色的天穹上,无数星点正披散光芒,天际稍远处,一道星辰汇聚的河悬挂其中,他辨认了一会,才认出哪颗是牵牛星,不由得赞叹道:“汀泩你眼力可比我好多了,我连认北斗七星都要认好一会。”

“倒也不难,你瞧,先找东方最亮的那颗,再随着方位连线,眼下才入夏,应当从靠近太阳的那边……”

汀泩专注于对天上的星星如数家珍的时候,驰光总算能正大光明地看他,沙漠中一旦入夜,温度骤降,风也带着凉意,丝毫不见百日的热度,但驰光总觉得自己热得耳际都要烧起来。他一心二用地记着星星的位置与身边人认真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微笑着。

这便是他总梦见沙漠与落日的缘由。即便已经过去了数月,也总徜徉在那样近的距离和旁若无人的气氛里,眼下又实质地临近了七夕,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驰光惦念着到底要同汀泩去哪游玩,从东市一路到客栈都在思索。跨过了门槛,他看见店小二仿佛是正无事躲闲,便打了个招呼:“小哥,可忙?问你点事。”

“客官您吩咐。”小二立刻起了身,恭敬说道。

“你们这七夕有什么讲究?都有哪些地方热闹?”

“那可多了,七夕那天宵禁会推迟,坊市点花灯,您要去玩,就去城隍庙前,城里大户请了戏班子表演,城东呢,也有放烟花的,卖艺卖杂耍的,您玩一整晚都不重样。若是同心仪之人,便是一块拎了灯笼,去哪都开心。”

这倒说得很有道理,不过,他到底还是做不出堂而皇之邀请汀泩在七夕一块出门去逛的事,若有所思问道:“咱们这能看见烟花吗?”

“能倒是能,视野差了些,您想看得舒坦,得去雁楼顶上包个厢房。”

他回房数了数银两,倒不至于囊中羞涩,可只有两个人在房间里相处……到底还是太直白了些。驰光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怎么也不能平心静气,只好上榻打坐,默念起了心法口诀。他们二人相识相交这几年,有将近一年时间是只有信件往来的。见不着人,又是可以斟酌修改的书信,他从汀泩的信里能读出对方与自己相似的心思,可实际见了面,又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唯恐是有情人看花也有情、看水也有情。

索性打坐了一会后,他能挥开纷乱的心思,拎着酒瓮去敲隔壁的门。汀泩正在写给师兄的信,他坐在了他对面,支起下颌,看对方絮絮叨叨写满了五页纸,全是路上风光与吃食,还有他们在山间溪流里捞螃蟹的事,有些羞赧道:“咳,你师兄看了不会说你不务正业么?”

“他知道我一向不务正业、没什么上进心,与他分享些见闻,就是看看能不能贿赂一下,省的他生气太过。之前小师妹就是这样,硬是从山下絮叨她在滇南行侠仗义的事堵了一路的嘴,再用些土仪把长老们都哄好了,师兄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这怎么不能算做师门传统呢?”

“唉哟,叫我想起来了,今天你的功课做了没?剑练了没?回头你们武当是不是要考核来着?”

“驰光兄买了什么酒?”汀泩立刻扭头看起了酒瓮,揭开泥封嗅了一嗅,“好醇的酒味,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今晚?本来是想着今晚,但是我听店小二说,七夕那日城外会放烟花,想留着那天喝的。”

“无妨,到那日再买新的便是。”汀泩翻过酒杯,给两人倒满,先抿了一口。

“那便说好了,到时候咱们上屋顶去看,毕竟节日人挤人,怕会扫了兴致。”

“不会。同驰光兄在一起,就已经心满意足了,烟花在哪看不是看。”汀泩若无其事说道,直白得叫驰光有种不真实感,他也喝了一口酒,试探性地说:“那到底还是有所不同的,登高望远,还是若隐若现,可有些讲究。”

“本就是些虚事,华胥梦一场,过了夜,不也还是一块同行上路么。”

打了这几句哑谜,两人都沉默了一会,之后心照不宣地同饮了一杯,喝完看着对方的脸,都忍不住笑起来。驰光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觉着还是雁楼那边的包房好些,有酒有菜有美景,不若换成那儿?”

“赏景?”

“天上看鹊桥,人间看七夕。与君同游,赏天赏地……赏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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