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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BL⦠盛夏

北京的盛夏,连蝉都被燥得脱了层皮似的有气无力,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上奄奄一息地嘶鸣。水泥的桩子和台阶被晒得发白,走在上头能感觉到热度穿透了鞋底,同空气一块把人烤干。

周汝川扯了扯衣领,试图自己弄出点风来降温,可即使在屋檐的荫蔽下,风的温度都还是燥人的,只叫人感觉越发烦闷。他没什么形象地蹲在门口,像一条等着不知何时会到的穿堂风来纳凉的狗,就差没也把舌头吐出来。过于干燥的热度让这才十一二岁的少年无精打采,既不想着练习也没胃口期盼晚饭,他抓了抓头发,指尖的汗也很快干了,举起胳膊的动作牵动了背上的肌肉,疼得龇牙咧嘴,心里头对辛吠骂骂咧咧了一阵。

昨天他同那家伙打了一架,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他看不顺眼那个装模做样的家伙,两个人又在分配脚本和讨论演出效果的时候讲不到一块去,都觉得该按自己的理解完成表演,少年人谁也不让谁,一来二去的就动起了手。等都打出了真火气,已经是到了挂彩的程度,好在也不至于丧失理智到朝脸上招呼。周汝川拿出了在街头和人斗殴的劲头,咬着牙要给辛吠好看,而对方也丝毫不肯示弱,用一腔蛮力把人压在地上。到最后还是双方都意识到这场架来得无厘头,也就像争抢地盘却发现没法奈何对手的野生动物那样,盯着人分开,各自转到看不见另一个人的地方去处理伤口。

翻过了一天,周汝川也觉得自己有点冲动,毕竟他们要一块上台,磨合还没开始就把场面闹得太僵,对接下来的练习完全没好处。可要自己去道歉,他又觉得那个高高在上的少爷样的家伙准要更瞧不起他。谁还没个脾气了呢,他心想,没了你我照样能讲好,只是师傅那关不好过……

他在心里别别扭扭地分析着,到底是自尊硬撑着,在上午看见辛吠的时候装看不见人,一散了伙就躲了出去。他记性好,才看过一遍、听过一遍的词也能记个八九不离十,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嘀嘀咕咕,一句句自己给自己接话,想着脚本要怎么改。只是天气太热,热得人心烦意乱,他总惦念着和人打的那一架,心不在焉到最后自己也看不下去,便撂开了练习,只管看蓝得要命的天。

他正烦着,辛吠从前院进来了,还是那副全身上下都透着养尊处优的样子,手里拎着一袋子东西,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人。他留着一只眼睛看他在干嘛,把自己往屋子里缩了缩,没准备好怎么再和人打招呼。谁知道大概是蹲太久了,他险些摔了个马趴,嘴里没留意痛叫出了声,这下可好,等他再拍拍灰尘站起来的时候,辛吠就已经走了过来,正准备拉他一把的。尴尬的氛围比夏天的太阳还要醒目,周汝川舔了舔嘴唇,搜肠刮肚找出来一句:“谢了。”

好在对方也很会装聋作哑,不问他在这干嘛,也不提昨天他们打架的事,把拎着的袋子往前递了递:“天气热,要不要吃冰?”

周汝川稍微睁大了眼,一时不知道这是求和的讯号还是道歉的方式,辛吠手里提的是冰绿豆汤和老冰棍,分量很少,不知道是分剩下了的还是专门给他一个人的。要是对方还一副瞧不上这瞧不上那的少爷样,他准把这些东西放到化了也不吃,可眼下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自己也有反省的意思,反正看这家伙好像有了诚恳的感觉——他不会真是来道歉的吧?还是里头放了什么东西要再看我出洋相?周汝川没直接伸手去接,而是顾左右而言他:“你买的?”

辛吠点了点头,没画蛇添足地说什么“请你”之类的,而是像抹平了账、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说:“咱们那个脚本,晚上再改改?”

周汝川盯着他看,硬是从面前人的表情和姿态里看出一点不安来,心里头绷着的弦松了一松,原来不止他一个人为了昨天的事烦恼。同人打交道本来就不是件简单的事,周汝川从小过惯了穷日子,见到的大多是无理也要闹三分的人,习以为常地竖起一身的尖刺好让别人不敢招惹他,现在碰见了家教良好、做事周到的同龄人,也有些初出茅庐的无措和自惭形秽。他一直以为自己和辛吠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想到尽管闹了不愉快,先低头的那个竟然不是自己,仿佛一直在山脚下往上看的人,碰到了另外一个不往下看的人。他抓抓头发,也努力用平常的语气说:“行呗,晚上吃了饭咱们再对对。”

“好,晚上我来找你。”辛吠又把装了冰饮的袋子给他,这次周汝川接了过来,拿了一根冰棍做发散善意的讯号,毕竟吃人嘴软,他也不想欠别人太多。嘬了几口冰之后,周汝川瞄了对方一眼,问:“哎,你身上还痛吗?”

他总看辛吠不顺眼大概就是因为对方有股子出自衣食无忧家庭的底气,又在一些细节上显得傲慢,比如见到排水沟或者杂物间时候下意识的嫌弃表情,同他看人的时候很像,而这样的表情,周汝川小时候大概是见得太多了,印象深刻到即使只有一丝丝也能认出来。眼下,辛吠倒是没有那样的神色,带着点故作轻松的逞强意思地回答:“没,就破了点皮,早就不痛了。”

哪能呢,我还不知道自己下手的力道吗,不痛个两三天是不可能的。周汝川暗暗发笑,没想到这家伙真挺要面子的,他顿时觉得自己嘲笑辛吠装模做样是名正言顺了:“真的?别忍着啊。”

“没有。昨个是我不对,不该口气那么冲。”辛吠站在了一旁,过了一会才说。到底是少年人,纵使是道歉,也不愿对着人,他们一个看着门外,另一个专心盯着冰棍,硬是分出了楚河汉界似的。周汝川含含糊糊地咬着冰,稍微仰着头,免得融化的汁水黏在手上,也顺着说了几句:“没事儿,我也有份,反正就当过去了呗,咱们向前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打不相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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