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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BG⦠11床的精神病人

“医生,那是真的,有人在敲我家的门。”

我点了点头,示意佩蒂·威廉姆斯小姐继续。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是因为她说了太多话导致的,护士告诉我,11床的病人的状态总在喃喃自语、滔滔不绝和惊声尖叫中切换,我们得考虑把她换到单人病房。病院的资源并不宽裕,这就是我对她进行第三次病情评估的原因。

“我们回镇子上的第一天起,事情就有些不对劲了。我们的房子脏得要命,地板上到处都是老鼠粪和灰尘,好像有一百年没人住过了。哥哥叫我去镇上找人借或者买一套打扫的工具,我去了,但是他们不给我开门。我看到窗帘后面有人在走动,他们开灯、关灯,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商店关门了,我也没在街上看到任何人。因为太晚了,我听到乌鸦这么说,他们还像以前那样,认为到了夜晚,‘阿瑞斯’会来收取自己的报酬……我本来不相信这回事。可是有人在敲我家的门,医生。”

金发的女性絮絮叨叨,握住自己的手,颠三倒四地讲述着她已经向不同人重复过许多遍的经历。

“妈妈被这间屋子吃掉了,哥哥不相信我说的话。我们在哪里都没找到妈妈,她好像没在这间房子里住过,好像我们的记忆都是幻想出来的一样,打扫完屋子,我们发现她的梳子、衣服、拖鞋、牙刷……都不见了,她的存在整个地被吃掉了。我吓坏了,看到爸爸尸体的时候都没这么怕过。当务之急是找到妈妈在哪里,哥哥这么说,然后赶我上阁楼去睡觉。我看到他拖着裹了尸体的毯子离开了房子,走向森林。医生,我们的家就在森林边上,那座森林像是怪物的咽喉,我总能闻到怪物呼吸时候的臭味。从我们搬家到镇子里,森林一直都是那个样子,白天黑夜都黑漆漆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哥哥要把父亲埋到森林里。我很担心他,我知道他不会走得太远,可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进去,我们都知道那片森林会吃人。”

我在“森林”这个单词划出下划线,询问:“为什么说森林会吃人?”

佩蒂颤抖了一下,虚浮的目光依旧落在自己的手上:“……在我很小的时候,镇子里有个孩子失踪了,家长听和他一起玩的小孩说,那个孩子因为和他们吵架跑进了森林里。他们拜托护林员去找他,我爸爸去了三天,走到了很深很深的地方,却只找回了一只鞋。但镇上的人也接受了,他们没有怪我爸爸,他们知道森林深处是‘阿瑞斯’的领地。我爸爸他不愿意接受这种结果,他曾经是个很厉害的猎人,他说他会找到真相。于是他又一次走进了森林里。他也被吃掉了,再出来的人已经不是爸爸。”

停顿了几秒,病人以更蜷曲的姿势继续着讲述:“我看到哥哥的身影很快被树挡住了,我害怕极了,可是我不敢……我不敢跟上去,不敢走出房门一步。夜里的森林在看我,每一棵树都在看我,医生,每当我鼓起勇气站在窗户前,我都能感觉到它们的视线,一层又一层,要把我和房子全部包围起来。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睡着的,等到清晨森林里起了雾,哥哥还是没有回来,我必须去找他。我拿了哥哥行李箱里的手电筒和屋子里的烧火棍,在房子周围找他的脚印,可是,医生,他离开的方向没有任何线索。他的脚印断在一棵树前面。我不敢再往里走了,我想他一定是已经回去了。”

“你找到他了吗?”

佩蒂沉默着,她的手指几乎要陷在另一只手的手背里,医生耐心地等待,注意着不对病患加以刺激。她的沉默以一个很大的抽噎结束,金发的女性没有回答,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出门的时候我锁上了房子的大门,我习惯这么做,我害怕追债的人进到家里来-当我开门的时候,我发现门把手上有一个脏兮兮的泥巴印,一个巨大的左手手印,像是有人用力虐待过门把手一样。”

“那是你说的‘阿瑞斯’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什么也不知道,脑袋里一片空白。”

“你吓坏了。”

“不是的,医生,不是那回事。”佩蒂抬起了头,脸上的恐惧异常真实,“那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屋子边上长了稀疏的树,我们的房子已经属于森林了。森林蔓延了过来,把我们的家一口吞掉,包括爸爸和妈妈,也包括我哥哥。我能感觉到它也想把我吃掉。我能感觉到它的视线、它的气息……我疯了一样把门打开反锁,上楼躲进了被窝里。”

“然后,我也许是昏过去了,也许是睡着了,那不重要……有意识的时候,我在一片漆黑里听见了敲门声。有人在敲我家的门。”

“我又惊又喜,大喊:‘爱德华,是你吗!’然后我听见楼下传来了哥哥的声音,‘佩蒂,佩蒂!’他一直在敲门。我冲下去给他开门,可是医生,等我跑到楼下的时候,那个声音停下来了,我说:‘爱德华?你没带钥匙吗?你昨晚去哪了?’

敲门声还在响着,很规律的‘咚、咚、咚’,我走到门边,已经扭开了门锁,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佩蒂,佩蒂!’”

我停了笔,佩蒂小姐的脸色已经差到我考虑是否要阻止她的讲述的地步,如同自虐般,她说了下去:“门被撞开了。那个怪物站在我家门口,拿着我哥哥的手敲门。它吃了他,我看到了他的嘴边和胸口有血。这是真的,医生,我没有骗你们,那天晚上我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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